兩年三億的TF新生,也救不了內娛養成系

作者|衛解

“好想像黃子韜徐藝洋一樣沒臉沒皮地活一次。”

7月14日,黃子韜徐藝洋終於結束“地下戀”正式官宣,伴隨着那句“愿我們永遠是我們”,成爲了互聯網新一代“沒臉沒皮”代表,讓這句話刷屏社交平台。

一個多月之前,這個“沒臉沒皮”的代表,是時代峰峻三代練習生張峻豪。5月底,張峻豪站姐爆料其疑似與女同學 @蛋不肉 戀愛。

號稱“會從三萬條評論裏一條一條翻找”的粉絲,找到了兩人在抖音、網易雲音樂等平台頻繁互動的截圖,兩個账號的親密互動、成人話題、事事回應,讓張峻豪的房幾乎塌完。但最後他仍然手寫了一封道歉信,選擇參與出道战《登陸日》。

這是成立十五年來時代峰峻第二次舉辦出道战,卻暴露了養成系越長越歪的問題。

節目於6月29日在iQIYI、WeTV、YouTube同步播出,7月1日晚,娛樂資本論在平台截取到的數據顯示,《登陸日》第一集在YouTube播放量僅2.9萬。關聯的視頻時代少年團的《這是我的島》,第一集播放量爲43萬,比《登陸日》的十倍還多。

節目最出圈的片段,是穆祉承唱《等你的回答》全程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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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房突如其來、表演難以下咽、粉絲聲勢浩大、數據平平淡淡。經歷了十五年,內娛的從娃娃抓起,似乎早就抓不住了。

視野放寬,其實能夠看到養成系正在全球範圍內失效。日本方面,傑尼斯醜聞頻爆,人員流失嚴重,公司多次重組;新團塌房過快,成員接連被爆戀愛。AKB成員霸凌涉黑,失去大衆信賴,難登紅白。

韓國方面,kpop幼齡化嚴重,12歲便可作爲“完成體”出道;偶像團體概念當道、營銷唯大、注水盛行,整體職業素養和實力下降已成趨勢。東南亞尚未出現自產自銷的成功養成案例,時至今日仍舊更愿意追逐kpop潮流文化。

曾經被寄予了“完美偶像”期待的“養成”,正在成爲德不配位的搖籃和無序攬財的借口。這個令人失望的斷代期,也正好給了所有人一個冷靜思考的機會。

“吸血鬼”吸不動,流量失調的“帝國”

十四年前,中國風險投資網上,一份名爲《關於在中國建立類似日本傑尼斯事務所藝人經紀公司》的策劃案,將普通大學生黃銳和普通房地產老板李飛命運相連。

內娛傑尼斯式偶像的探索自此开啓,從天涯論壇到西安奧體,從《洋蔥》翻唱到春晚舞台,從密雲區开發區到重慶長江國際18樓。時代峰峻的十四年,有“浪子”回頭,有合久必分,有“飛銳”反目,“養成系”這個標籤,卻從來沒變過。

從傑尼斯的歷史看,一個主打“養成”的公司,勢必會以“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形式延續,給練習生提供培訓課程和相關資源,包括但不限於作爲伴舞參加前輩的演唱會、在前輩參與的劇集、節裏目亮相。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而這種所謂的“老帶新”模式,處理好誕生出來的是黏性高的家族粉,處理不好就會被罵“吸血鬼”。

時代峰峻很顯然,是處理得不太好的那種。

無論是台風少年還是時代少年團,在亮相之初,都被戲稱爲了“小吸血鬼”。

因爲早在粉絲們戲稱自家愛豆“全網只有200活粉”時,二代就因師兄們的成績,獲得了不錯的資源——在TFBOYS團綜《TF少年GO》裏當背景板,主演劇集《台風娛樂大事記》,2017年丁程鑫甚至出演了郭敬明執導、TFBOYS主演的劇集《我們的少年時代》。

在前輩的蔭蔽之下,二代更是天生就受到了外界的關注,台風少年團出道不到一年就有了自己的團綜,還登上了春晚。

有趣的是,娛樂資本論在調查之後發現,一代和二代的“雙擔”比例並不低。

這樣的原因,或許在於微妙的冷靜期、核心利益的分配邊界以及粉絲畫像的不同。

台風少年團破碎重組後,時代少年團出道自然推遲,19年亮相時距離師兄出道已有六年。李飛在和媒體對話時也曾坦言,公司在早期是放養二代的。在TFBOYS七周年演唱會裏表演舞台。在紀錄片裏,公司也曾特意設置了“怎么看待小吸血鬼這個稱呼”的問題,讓成員們正面回應。

過河摸索的時代峰峻,在成功運營出TFBOYS和時代少年團後,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碰巧”的重要性。

疫情期間,剛出道沒多久的時代少年團成爲官方账號的輸出主力,一系列被粉絲戲稱“弱智小遊戲”的策劃物料,夾雜着“大姐上樓嗎”的迷惑安利語,在泛娛樂受衆群體中病毒式傳播,2022年粉絲數量突破五百萬。

但隨後,由於部分團員需要准備高考,合體時間有限,物料中三代的含量驟然增高。包括但不限於,參加家族運動會,爲填補二代舞台節目《on fire》的空缺,登上節目和師兄進行了合作舞台。最極端的一段時間裏,粉絲能看到“十個物料七個三代”的情況。

2023年,粉絲列出養成系變成“用二代的錢養三代”幾大宗罪——刪除二代相關物料、二三代策劃區別對待、未完成二代演唱會巡演計劃,時代峰峻的B站官方账號因此掉粉三十萬。

公司更沒有規避讓粉絲們對立的事件。

22年1月,三代練習生cover台風少年團《像我一樣》的視頻在QQ音樂上线,引起時代少年團粉絲衆怒。

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視頻發布時並沒有標注原唱,也沒有帶原唱台風少年團的標籤,二是自台風少年團解散後,成員們再也沒有機會唱過從前的歌曲,後輩們卻輕易地做到了。

(QQ音樂《像我一樣》評論區)

也就導致了,二代和三代粉絲的矛盾似乎更爲激烈。

去年五一,時代少年團线下演唱會开場前一周,突然有營銷號爆料,稱三代會去演唱會表演節目,直接引起曠世奇觀——七家集體維權。

這樣的對抗感,讓時代峰峻引以爲傲的家族感進一步消解,前輩粉變成雙擔的可能性驟減,粉圈傳播力下滑,三代粉絲的數量、漲幅和能力也大不如以前。“吸”不動血的三代,帶着所剩無幾的時代峰峻光環,暴露在了战場上。

時代峰峻的氪金敘事,急需解法

我們可以去批判時代峰峻的道路偏移,但更重要地或許是探究這背後的原因,以及養成系的未來。

時代峰峻忽略“碰巧出現的可行之路”,很大一個原因在於,其堅持維系氪金制度。

這可以追溯到二代的“誕生之战”。

19年7月,台風蛻變之战打響,據不完全統計,各家打投的總金額在700萬左右。平均每位粉絲花費在1000元上下。‌

一場活動700萬元的收益,對於當時的時代峰峻乃至這個娛樂圈來說,都是一個值得復制的優秀案例。在此之後,如何進一步獲得to c的收入,成爲了公司的重點,氪金也成爲了公司的底色。

時代峰峻學習了日韓的fanclub系統,即粉絲只有在購入會員之後,才能享受到部分利益,譬如購买周邊、獨家照片、優先購票權。2021年4月,TF家族曾發布一條官方數據,稱彼時時代少年團粉絲俱樂部的高級會員人數突破12萬人。按照298元/年的價格計算,僅會員收入就達到了3576萬元。

除此之外,打投和競拍,也是時代峰峻獨特的攬錢技巧。

統計20年“on fire”合作舞台打投數據,經粉絲粗略估算,榜單第一名《做我的貓》,花費金額超過600萬,第二名的《一塊紅布》花費超過550萬元。

“競價競拍”的方式,大多出現在門票售賣上。以2020年6月的夏季運動會爲例,當時共競拍了270張門票,平均單價近萬元,最高單價達4.5萬元,總收入超過260萬元。

時代少年團的打歌舞台競拍也曾以“售賣藝人電子生寫”的形式進行。簡單來說,就是按消費金額高低排序,當然,購买電子生寫的數量不設上限。

在這其中,還有十分不合理的“後續規則”——消費排名超出票數的消費者,並不能拿回自己的錢,而是強制性將金額直接累計到下一輪。譬如,當票數只有100張,排名101位的粉絲消費了一萬元時,下一輪的門票的拍賣起步價就是一萬元。

這樣的氪金傳統,讓還未成長起的三代粉絲,也有着不可小覷的战鬥力。

據統計,2022年TF家族三代氪金總數就超過8000萬,2023年三代氪金總數已經達到了2億。其中,有UP主統計,23年初的變換卡售賣,朱志鑫粉絲的氪金數值就超過了550萬。

盡管李飛曾坦誠《登陸日》不進行金額打投,但後續的資源競爭是否會以周邊售賣形式進行,我們尚不得知。畢竟正如粉絲也默認的一句話,“出道位只看粉絲氪金能力”。時代峰峻如果放棄了自己的氪金傳統,還需要找到一條新的路,再去實現自己的to c計劃。

養成漸入絕境,體系混亂、私生難纏

除了氪金制度,用“最廢的一代”來調侃三代,直擊了時代峰峻的痛點:養成水平大幅下降。

或許是想要消除黃銳存在過的痕跡,或許是“三葉草大战行星飯”的啓發,再加上全球範圍內KPOP影響力的增生、以及韓系選秀在內娛破土導致台風出道战無人在意,二代練習生的“韓味兒”,陡然加重。

19年起,時代少年團开始頻繁cover韓團相關曲目,截至今日,官方账號發布的NCT《英雄》cover舞台,在B站播放量已經超過1000萬。雖然二代因此被詬病舞台能力不足,但這些cover舞台也確實助推了時代少年團的出圈。

20年,時代少年團發布新單《姐姐真漂亮》,和SHINee出道曲撞名,再一次讓組合被炎上。不過最後,歌曲憑借有如天津話一般的rap flow,和“在我身邊,這裝扮真的奧利給”這套堪比方文山給防彈少年團填的詞,短期擺脫了抄襲罵名,還以土味和鬼畜小小出圈。

在“日系+韓系”的雜糅體制上喫到甜頭,時代峰峻在後續的運營,進一步融入了自己的理解,讓養成變得越來越四不像。

一是保留月度考核,取消評級制度。

這樣的結果是,盡管李飛認爲三代的實力被低估了,但《登陸日》反而成爲了“三代是最廢的一代”這一刻板印象的印證。

《登陸日》的主題曲MV考核裏,一首《等你的回答》,能夠在三個小時內基本完成唱跳的人不超過五個,有人剛唱了一句就忘記歌詞,破音的人更不在少數,全然不像幾個月後要正式出道的練習生。

二是匆忙曝光,卻固步自封。

雖然2018年起三代練習生就被披露,但對他們的運營幾乎放棄了所有的外界接觸。在選秀消亡、舞台缺失的當下,线下路演仍舊不頻繁,公司也很少給其提供在影視劇、綜藝中當邊角料這種足以破圈的活動和資源,還未曾與其他產業鏈上的公司合作,譬如擔任线下店長、參加其他選秀節目。

三代練習生們,幾乎只出現在官方账號和家族演唱會上,能夠觸達的地上波十分有限。

五年僅限粉圈的高強度露出,讓練習生們的新鮮感逐漸降低的同時,不僅沒有塑造出養成系應該有的“活人系”人設,還讓部分練習生陷入了性格爭議。

三是粉絲的躺平式管理。

毫不客氣地說,時代峰峻應該是目前內娛私生最多的公司。社交平台上“無人在意”的三四代,也曾出現在“喪屍圍城”一般的接機畫面。公司和粉絲一直處於劍拔弩張,矛盾一觸即發的狀態。

TF運動會時粉絲拍攝接機畫面

“破公司只想着怎么撈錢,根本沒考慮過粉絲的心情。承諾的事情做不到,不給藝人相應的活動和資源。”超過十位時代峰峻旗下藝人的粉絲曾如此向小娛表示對公司的不滿。他們中大部分人也表示,或許正是由於公司對氪金行爲的放縱和對私生的不在意,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形成了“黃牛票也行”的思維和追星邊界感的缺失。

“可能對我們大部分人來說,不是不私生,而是沒錢追私。有錢了,私生比例還會上升。”TF家族七年粉的小桃無奈地感慨道。

當然,過早地引入氪金制度,也造成了一定影響。

18年底的《秋日幻想曲》起,三代就引入了氪金制度。在之後,氪金豐富成了音樂會、變化卡、台歷等多個類別,也提出了越來越多的獎勵機制,甚至可能影響到練習生們在日常物料中的出鏡時間。譬如,2020年的家族新年音樂節,時代峰峻爲設置三代的氪金獎勵,第一名可以擁有solo舞台,第二名可以和師兄合作。

除了能吸血的個別情景導致的彎道超車,長期的氪金,讓三代練習生的人氣越發兩極、越發固定。養成也變得,越發無趣。

時至今日,時代峰峻和傑尼斯類似的,似乎只有李飛有如當年喜多川一樣穩固的存在和權力。

全盤崩塌的養成系

實際上,從全球環境來看,養成系似乎是一種整體的落魄。

在日本,養成系的黑暗運營,隨着網絡切口和掌權者的去世被揭露。

成立於1975的傑尼斯,推出SMAP、嵐先後兩代國民團,KinKi Kids、V6、關8関ジャニ∞等一系列常青團,加之“黃金一代”對20世紀末、21世紀初的日娛影響頗大,20年之前,在粉絲乃至民衆的心裏,娛樂資本論從日本民衆那裏接觸到的情緒總是,“不能欺騙傑尼斯,後果很嚴重”。

但自從前社長喜多川去世後,藤島景子一度控權,多位藝人相繼離社,2023年3月,喜多川多年以來猥褻、性侵未成年的罪行被BBC揭露,震驚全球,傑尼斯迎來了一系列的崩壞重組。

另一邊的養成系前王者AKB48 ,因爲2019年NGT48成員山口真帆疑似因隊友出賣在家被私生飯襲擊,AKS公开案件調查結果嫌疑人被無罪釋放一事,完全失去民衆信任和支持,於2020年起失去紅白資格。

隨後,IZONE合約到期,本田仁美、回歸,爲組合帶來一定曝光,可沒過多久,號稱“風紀委員”官C岡田奈奈被文春爆出戀愛緋聞,總監督向井地美音火上澆油,稱希望能夠重新商議“禁止戀愛”這個組合長期以來的規則,引發衆怒。

如今的日本市場,不僅是秋元康不敵JYP,更有Newjeans、aespa等韓國三大社女團持續入侵,養成早已失去信用。

在韓國,成品團是一直以來的大勢,養成系的土壤並不豐厚。養成的土壤發芽,可以說是三大社團的休養期見縫插針的機遇。

早年間,實力幾乎作爲所有出道藝人的基本要求,粉絲也更加偏愛訓練半年就能夠出道的“天生愛豆”,遵循實力至上的原則,排斥消音和跳舞上的“廢物”。

2016年前後,三代女團Twice在日韓大獲成功時,針對其實力的質疑屢屢出現,組合評價兩極分化,一度被大範圍嘲諷“德不配位”。

養成系的輝煌期,大約從“101系”選秀开始。在三大社的推團冷淡期,大名鼎鼎的《produce 101》啓動,給了大衆窺見練習生真實生活的機會,也讓一衆養成系憑借人設、故事线、顏值成功出道,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金素慧和賴冠霖。在後續的所有選秀裏,“養成”屬性已經成爲了固定的配置,甚至能夠C位出道,比如在《R U Next?》中以第一名出道的李沅禧。

李沅禧(左)金素慧(右)

值得一提的是,“101系”選秀的覆滅,也有養成系的主推。舉報《produce 404》票數作假,很大一個原因是節目裏的“美麗廢物”金敏圭沒能出道。

如今,KPOP偶像幼齡化趨勢無法停止,未成年成品團早已成爲常態,選秀出道組合UNIS中最小的成員僅有13歲。

(成員們慶祝2011年生忙內小學畢業)

從年齡上看,養成的空間僅剩無幾,因而粉絲开始重新解構養成的定義。如今當道的五代團大多實力不足,以組合概念、網紅人設、手辦顏值出圈,粉絲對於實力的要求也大肆降低,“養成”成了成品團實力不足的營銷口徑和挽尊話術。

全球範圍內,對於養成系的信任度也在急速下滑。

一個最核心的原因是,漫長養成中塑造出的美好人設,總是被打破得很徹底。

傑尼斯着力打造的新團SNOWMAN和浪花男子,都在出道短期內出現了黑料。浪花男子裏的三名成員西畑大吾、長尾、高橋恭平先後被文春爆料戀情,西畑大吾爲了談戀愛甚至男扮女裝。

SNOWMAN成員深澤成哉被曝和AKB成員戀愛,渡邊翔平被曝曾與5名女性關系曖昧,巖本照則是毆打私生飯,導致對方右眼眼窩骨折,需要做手術,並住院一個月。

曾經在物料裏處處透露出學霸氣息的馬嘉祺,因高考分數307引發爭議。《登陸日》开播前,三代練習生張峻豪也被曝出戀愛一事。

纏繞在養成這個標籤上的負面情緒一次次積累起來,讓公司和藝人失去粉絲和信任。毫無疑問,養成系迫切地需要一條生路。

“三代會把音樂和舞台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李飛在採訪中曾篤定地說道。

但在採訪裏,他仍然把三代要走的路定義成了“男團音樂”。

很明顯,專注舞台已經沒辦法成爲養成系圈地自萌的長久路。即便是時代峰峻曾經的白月光傑尼斯,也從來不是在單腳走路。傑尼斯一直以多功能的人才培養爲方向,爲各個賽道的適應性人才提供不同的資源。

既有岡田准一、二宮和也兩位電影學院獎影帝,也有櫻井翔、村上信五等主持型人才。僅參考公司自身,二代的出圈,也離不开成員們的綜藝常駐,嘗試演出。

或許放棄“我們只有舞台”的執念,走到大衆視角,才是養成系能長久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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