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23日刊|總第2393期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從1955年創作首部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到1972年完成封筆之作《鹿鼎記》，金庸先生在17年時間裏共創作15部風靡華語世界的武俠小說，在很多人心裏構建了一個龐大的武俠世界。
他用一支筆，描摹出了最陰險狡詐、最真摯純淨、最風雲詭譎、最簡單樸實的江湖夢，將這人世間的真假善惡層層剝开縱向探深，留給書迷無盡的遐想，也締造了“凡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金庸武俠小說”的盛景。
超高的國民度，讓金庸小說從文學界成功跨界到影視界，15部作品被翻拍高達89次，其中又以“射雕三部曲”最爲耳熟能詳。某種意義上，金庸IP的开發也成了另一個“江湖”。
2024年，適逢金庸誕辰100周年之際，一部用“漫威宇宙”式开發理念重構的《金庸武俠世界》在騰訊視頻獨家播出。這既是向經典和大師致敬，也是對金庸IP價值的再次开掘。
目前，該劇已播出12集，口碑和熱度都算不上可觀。與制作方試圖建構的“金庸宇宙”宏大的世界觀框架相比，觀衆似乎更沉浸於探討改編是否忠於原著、演員是否貼近角色、武打戲是否精准還原等內容細節上。
雙方看待問題的不同立場恰恰說明：用好金庸IP，是門學問，也是中國影視人必須直面的一道課題。那么，從“漫威宇宙”到“金庸宇宙”，這條IP开發路可行嗎？
“金庸宇宙”初現端倪
《金庸武俠世界》將《射雕英雄傳》作爲“金庸宇宙”系列开發的第一步，不失爲明智之選。
從1958年至今，“射雕IP”始終是金庸劇翻拍的頭號寵兒，先後10余次改編成影視作品，受衆群體之廣，文化內涵之深厚，絕無僅有。
從藝術的傳承和發展來看，這是一種必然。
每一代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射雕夢”。每次改編，都是去粗取精的過程，都是外延“射雕IP”的過程，都是構建“金庸宇宙”的過程。老版本《射雕》再經典，但無論是場景、道具，還是畫質、特效，已經遠遠不能滿足當下年輕人的審美。
站在行業的角度，“射雕IP”本身也有痛點，影視作品改編不少，但故事內容及表現形式相對單一。在以往的版本中，筆墨着重放在郭靖、黃蓉二人的“高光時刻”，其他角色難免被削弱，或者在回憶殺中一筆帶過。
實際上，哪怕只放在金庸的14部小說裏，《射雕英雄傳》都是一部非常特殊的作品，它依托於真實的歷史年代、國恨家仇，人物涵蓋了江湖與朝堂。正因爲篇幅有限，原著中人物皆有留白，這也給影視改編留下了廣闊空間。
《金庸武俠世界》要填補的正是這份空白，從人物着手重構“金庸宇宙”。
這是一種典型的“漫威拍法”。簡單來說，漫威拍《復仇者聯盟》前，先拍了《鋼鐵俠 1、2》《雷神》《美國隊長》，《復仇者聯盟》爆紅之後，又拆分出諸多超英個人電影。
這種方法套用到金庸小說上，很有實操性。以第一季爲例，5個單元的劇情和陣容各自獨立，共60集。
《鐵血丹心》30集，講述了郭靖和黃蓉的愛情故事，以及他們與楊康、穆念慈等人的友情和仇恨；
《東邪西毒》8集，主角是黃藥師、歐陽鋒，展現了兩位高手之間的復雜情感和鬥爭；
《南帝北丐》8集，以段智興和洪七公的傳奇經歷爲主线，展現了兩位英雄人物的成長和奮鬥；
《華山論劍》6集，以原著中的經典比武場面爲背景，講述黃藥師、歐陽鋒、段智興、洪七公、王重陽等五大高手在華山上的一場生死較量；
《九陰真經》8集，講述黃藥師、梅超風、陳玄風、馮衡等人爲了爭奪九陰真經而引發的一系列血案，以及他們的愛恨情仇。
除《鐵血丹心》是大衆熟知的故事外，四個創新人物篇章《東邪西毒》《南帝北丐》《華山論劍》《九陰真經》並不完全依循原著，內容上有更多發揮，《東邪西毒》單元的耽敏和《南帝北丐》單元的依火甚至是少有的原創角色。
5個單元的故事也由不同導演掌鏡，分別是楊磊（代表作《三體》）、徐兵（代表作《紅色》）、鄧科（代表作《贅婿》）、曹盾（代表作《長安十二時辰》）、臧溪川（代表作《黑土無言》），僅看各位的代表作，業務能力已無需贅述。
一個“IP”五個導演拍，故事主角輪流坐莊，形式上多少有點漫威那味兒了。
據了解，《金庸武俠世界》系列开發第二季也已經提上日程，第二篇章“神雕俠侶”已曝光組訊。
新時代語境下的“射雕”
平心而論，“金庸宇宙”的構想非常宏大。這種模式一旦成功，將全面盤活升級一系列國民IP。
作爲中式“漫威宇宙”开發的首個試驗品，《金庸武俠世界》呈現了新時代語境下、重整原著結構的“射雕”，可惜开播以來，前期劇情反響未達預期。
正在播出的第一單元《鐵血丹心》以郭靖、黃蓉爲主线，用來鋪墊交代“射雕”故事的基底。這一版本的主线故事明顯壓縮，並以少見的3倍速展开劇情，推動敘事一路狂奔突進。
有網友粗略統計，郭靖5分鐘長大成人；短短44分鐘再現了原著中郭靖隨江南七怪習武、嘉興比武、邂逅黃蓉、偶遇穆念慈、楊康調戲民女、郭靖打抱不平等重磅情節；還不到兩集，郭靖、黃蓉就完成了相識相知、芳心暗許的進度條。
不僅如此，江南七怪、道長馬鈺都是急速出場又匆匆下线，更像是推動劇情發展的工具人。原著中頗有分量的大漠戲、牛家村慘案、江南七怪10年苦尋郭靖也都迅速略過，鐵木真、拖雷、華箏等角色消失。
情節的密度和速度，在“射雕IP”所有翻拍版本中是獨樹一幟的，有契合短視頻時代受衆喜好的考量。但這樣的改編思路，觀衆認可嗎？從目前的反饋來看，多處名場面簡化的操作成爲爭議的焦點。
一方面，原著粉很難找尋到往日情懷，不愿买账；另一方面，新觀衆只是看個熱鬧，難以理解金庸作品所傳遞的一種人情味、一種歷史滄桑感、一種詩意、一種深刻的人生哲理。
人物方面，《金庸武俠世界》也處於兩難境地。
按照常理，新老演員結合的選角路线應該是一張保險牌——郭靖、黃蓉、楊康、穆念慈選用了此沙、包上恩、王弘毅、黃羿四位新人，周一圍、高偉光、何潤東、明道、陳都靈、孟子義等一衆知名演員則分別扮演黃藥師、歐陽鋒、段智興、洪七公、馮衡、梅超風等角色，在各自章節挑大梁。
無奈珠玉在前，四位新人演技稱不上驚喜，顏值也難與老版抗衡。其中，包上恩扮演的黃蓉直接變成了吐槽的靶心，“歪嘴战神”“既不俏又不靈”等評價頗爲扎心。
視聽語言方面，制作方追求的電影質感，也招來無數口水。有網友調侃“濾鏡黃得像下一秒就要起沙塵暴似的，一整個破舊古老，質感在哪？”
顯然，在創作標准上，制作方與觀衆出現了兩極分裂。好在，後四個單元加入了大量內容創新的部分，口碑能否逆襲值得觀望。
“X宇宙”
走出一條IP新路
名著翻拍向來衆口難調，尤其是金庸IP，大規模翻拍已經歷三個階段。
上世紀70年代至90年代，港台地區湧現出金庸劇改編高峰。1976年，TVB首次將《書劍恩仇錄》改編成電視劇，男主鄭少秋紅透香港和東南亞；83版《射雕英雄傳》更是難以逾越的經典，時至今日很多人依然認爲“黃日華之後再無郭靖，翁美玲之後也再無黃蓉”；95版古天樂、李若彤主演的《神雕俠侶》在內地爆火，“姑姑”成了李若彤另一個名字。
2000年初期，金庸IP改編熱吹向內地，撐起了國產劇的半邊天。
代表性人物張紀中，一人參與制作了9部金庸劇，李亞鵬、胡軍、黃曉明等演員都喫到了角色紅利；2011年，華策影視啓動“武俠新世界”項目，斥資10億重拍《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鹿鼎記》等8部金庸、古龍劇。雖然《天龍八部》被詬病選角離譜，仍然賺得盆滿鉢滿。
近十年來，仙俠崛起、武俠式微，金庸IP屢拍屢撲，屢撲屢拍。除了2017年楊旭文、李一桐主演的《射雕英雄傳》外，其他金庸劇的口碑都不盡如人意，2018版《新笑傲江湖》評分2.5，2020版《鹿鼎記》評分3.3，2021版《天龍八部》評分3.4。
無論是高峰還是低谷，金庸IP這些年來的开發方式僅停留在影視开發單一維度，雖有經典作品，卻鮮見衍生品和衍生產業的大發展。《金庸武俠世界》構建的“金庸宇宙”系列开發設想，算是走出了一條新路。
回顧近幾年的劇集市場，“X宇宙”不乏成功案例。
“天下霸唱宇宙”圍繞“鬼吹燈IP”开發出《龍嶺迷窟》《雲南蟲谷》《昆侖迷宮》《南海歸墟》《巫峽棺山》系列作品，成爲史上風格最統一的IP化中國網劇；
“亦舒宇宙”以亦舒女郎IP爲核，推出《我的前半生》《承歡記》《玫瑰的故事》等口碑佳作，爲都市女性題材劇添了一把火；
“尾魚宇宙”主打奇異傳說，除了已播出的《司藤》《西出玉門》《三线輪洄》網絡電影版、待播《七根兇簡》（網劇《七根心簡》）、正在拍攝的《梟起青壤》外，《三线輪洄》網劇版、《四月間事》《龍骨焚箱》也已列入开發片單，以瑰麗想象力、神話探險故事成爲國產探險劇的定海神針。
設想一下，以這樣的开發理念構建“瓊瑤宇宙”，是否也能復刻經典IP的榮光？
對於正在摸索前行中的“金庸宇宙”而言，實現從虛構到現實的價值連接，就要真正按照IP運營和發展的邏輯進行，开發出屬於中國人自己的、武俠文化的養成系統。
這樣，才能像“漫威宇宙”一樣，把影視、遊戲、衍生品、主題公園、NFT、元宇宙一網打盡。
文| 第六感
注：全文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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