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曼昆區塊鏈法律

01 案例引入

新年伊始，小A憂心忡忡地找到曼昆律師，詢問如下事宜：過年回家後，小A興衝衝地與高中同學BCDEF等例行聚會，喫喫喝喝和唱歌。酒足飯飽之余，一圈人开始打牌。爲了增加趣味性，大家就順帶打個十塊八塊的，小賭怡情，並約定誰輸誰下。但是，隨着战況升級，衆人紛紛加注。小A酒精上頭，但依然智商在线，當時就提醒道：賭錢違法！玩玩就得了，小心把私房錢連人都搭進去。於是就有大聰明提議：何不改用虛擬幣做籌碼——既然虛擬幣不是法幣，那就不是賭錢了，對不對？大家恍然大悟，紛紛用虛擬幣做籌碼繼續开幹。小A隱隱覺得不妥，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於是就以喝高爲由，尿遁退場了。

不一會兒，有同學小B打來電話說借虛擬幣用用，江湖救急。小A猜到他們還在打牌，但摸不开面子就借給了對方，不一會兒，小C與小D也來請求江湖救濟，小A不能厚此薄彼就也借了虛擬幣。另一邊的牌場上，小E牌運頗佳，B、C、D輸得有點慘。B、C、D不服，調監控回看後懷疑小E作弊，小E當然矢口否認。最終幾人交流得很不愉快，從喜洋洋鬧成沸沸揚揚。於是乎，當小A要求B、C、D返還虛擬幣時，B、C、D則讓小A幫忙一起去譴責小E。然而，小A不置可否的態度惹惱了B、C、D，於是兩人一怒之下拒絕還幣，並讓小A去找E要，小E則表示從沒向小A借過虛擬幣，爲什么要還？！於是，小A無奈加無語之下，來詢問律師如何把虛擬幣要回來。

02 法律分析

鑑於虛擬貨幣作爲虛擬商品，是一種特殊的財物，故本文擬先討論下一般情形下，借出的錢款或者財物被用於賭博，如何要回。然後再討論虛擬貨幣作爲出借物時，能否要回的問題。

一、借出的錢款被用於賭博，能否要回？

1.1 明知或者應知借出的錢款被用於賭博，出借人有可能難以要回，甚至面臨行政、刑事風險。

理論上，此時就出借人能否向借款人請求返還案涉錢款，主要有肯定與否定兩種觀點。

持肯定與否定觀點的人都認爲，當出借人明知或者應知借款會被用於賭博時，無論借款發生在賭博現場，還是像前文中小A那樣能夠猜測到借款會被用於賭博，由於借錢給他人賭博，屬於《民法典》規定的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的行爲，故借款行爲無效。法律行爲無效，並不代表沒有法律後果。

但是，就案涉錢款，出借人是否有權要回，持肯定與否定觀點的人就各執一端、莫衷一是——

持肯定觀點的認爲，借款行爲無效，根據《民法典》第157條的規定，借款人因該行爲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否則，借款人無合理理由繼續佔有錢款，就是不當得利，對出借人是不公正的。

持否定觀點的則認爲，《民法典》雖然規定了無效合同相關財產應該物歸原主，但是在第157條末尾還特別規定了“法律另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的明文規定，賭資應該被收繳，並退還給被侵害人，沒有被侵害人時應上繳國庫。

實踐中，否定觀點更有力。法院經常以賭資相關的借款不屬於法律保護的範圍爲由，不予受理或者駁回起訴，同時將違法线索移送公安機關辦理。具體而言，出借人明知或者應知借出的錢款被用於賭博，依然提供賭資，明知故犯，不屬於“被侵害人”。因此，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中的“另有規定”條款，相應的賭資應該上交國庫。否則，如果此時還把錢款退還給借款人，豈不是在變相爲提供賭資的出借人提供保護么？並且，由於賭博相關行爲涉嫌違法犯罪，爲賭博提供賭資的出借人，作爲共同參與人或者幫助者，也可能根據情節輕重、數額大小，而受到行政處罰，甚至面臨刑事風險。

1.2 不知且不應知借出的錢款被用於賭博，可以通過民事返還或者行政、刑事退還途徑維權。

如果出借人在出款時，不知道且不應該知道借款被用於賭博，如借款人一开始就欺騙出借人，或者借款人起初確實打算將借款用於正途、只是事後挪用爲賭資，那么即使借款人在事後知道被騙了或者變卦了，此時借款人依然可以通過民事起訴的方式主張返還借款。

需要注意的是，訴訟中以事實爲依據，事實要靠證據證明。如果關鍵事實沒有證據證明，就等於白說、不足採信。在借貸相關的請求與抗辯中，出借人可以拿出合法有效借款合同、轉账記錄等要求借款人還錢，借款人也可以以借款人出借賭資、因而不受法律保護爲由，拒絕還款。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訴訟規則，如果借款方無法拿出實在證據證明出借人知曉錢款被用於賭博，則就只能低頭還錢。因此，即使現實中出借人經借款人口頭告知過，因而知曉錢款被用於非法目的的，事後出借人卻以存在合法民間借貸爲由要求返還欠款。如果借款人不能拿出有力證據舉證反駁，那就要喫個啞巴虧，承擔舉證不能的後果，即抗辯無效，依然要還款。

除了民事訴訟途徑外，如果賭博涉嫌違法犯罪行爲，導致賭資被辦案機關收繳。此時出借人要想拿回借款，就要積極與辦案機關溝通，主動舉證證明自己是“被侵害人”或者“被害人”，從而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或者《刑法》的規定，就被侵害人或者被害人的合法財產獲得返還或者退賠。

二、借出的虛擬貨幣被用於賭博，能否要回？

2.1 在不涉嫌違法犯罪的情形下，借出的虛擬貨幣應該物歸原主。

如果借貸雙方並未涉及違法犯罪，只是出借的標的爲虛擬貨幣，那么，無論虛擬貨幣借貸合同是否被認定爲有效，出借人均可要求返還虛擬幣。

目前，中國人民銀行等部委發布的文件明確定性，虛擬貨幣不具有法償性，不能作爲貨幣在市場上流通。虛擬貨幣相關的業務活動，包括虛擬貨幣之間、虛擬貨幣與法定貨幣之間的兌換業務，被認定爲非法金融活動。同時，虛擬貨幣作爲虛擬商品的財產屬性獲得認可。

因此，就虛擬貨幣的借貸合同而言，如果法院基於虛擬貨幣的財產屬性，認定出借行爲有效，則出借人可以根據事先約定，請求返還虛擬幣；如果法院認爲虛擬貨幣借貸涉嫌兌換業務因而無效，則出借人可以根據法定的行爲無效條款，請求返還虛擬幣。

2.2 在涉嫌違法犯罪的情形下，如被用於賭博，借出的虛擬貨幣能否要回，要看出借人出借時是否知曉。

如上所述，虛擬幣出借與一般錢款借貸的保護規則一樣，應該有借有還。在出借的虛擬貨幣被用於賭博時，出借人能否要回的關鍵，就在於在出借時主觀上是否明知或者應知錢款去向。根據不同的維權方式，其中的舉證責任也有所差別。具體言之：

通過民事訴訟途徑，請求返還出借的虛擬幣。事實上不知情且在情理上也不應該知情的出借人，只需要證明合法擁有虛擬幣並將虛擬幣出借給他人，即完成舉證責任。出借時由於受到借方欺騙或者出借後借方變卦，導致出借虛擬幣被用於賭博，出借人並不存在過錯，應該受到法律保護。借方無法舉證證明出借人出幣時知曉虛擬幣被用於賭博，則出借人的訴請依然應該得到法院支持。如果借方成功舉證證明出借人是知曉的，則訴訟有可能被法院駁回起訴並移送公安機關辦理。

通過行政、刑事財產返還程序，向辦案機關申請返還被扣押的虛擬貨幣。虛擬貨幣因被用於賭博而被辦案機關扣押，此時出借人如希望盡快追回虛擬幣，需要積極聯系辦案機關，主動提供證據證明在出借虛擬幣時不知且不應知會被用作賭資，即舉證證明自己是不知情的，借出的虛擬幣被用作違法犯罪用途是意料之外的，自己也是“被侵害人”或者“被害人”之列，從而力爭盡早取回虛擬幣。

03 借虛擬貨幣賭博，需要還么？

本文探討的是，在出借的虛擬幣被用於違法犯罪時，出借人能否要回以及如何要回。腦筋活泛的讀者們，可能還記得本文的副標題是：借虛擬貨幣賭博，需要返還么？兩者是一體兩面、相互關聯的話題，故最後點一下。

賭桌上的錢到底是誰的呢？贏家的，輸家的，還是場外放款的呢？答案爲都不是，賭資應該被罰沒並上繳國庫。只有在場外借錢的出借人，不知曉借出的錢款被用於賭博時，才有權拿回屬於自己的錢財。出借人作爲盡到義務的債權人，不應該受到牽連而遭受財產損失，就像”法不應該向不法讓步一樣“，“守法者不應該爲違法者背鍋”。

04 曼昆律師建議

1.遠離賭博，珍愛生命。借錢給別人賭也不行！就开賭場的而言，不怕你賭贏了，就怕你不賭。根據博弈中的概率，哪有能一直贏的，經常是贏得越多賭的越大，最後一把把前面贏的全都輸回去，所謂久賭必輸；牌桌賭場上的莊家散客爲了贏，各種作弊出千層出不窮，科技與狠活也與時俱進、粉墨登場，所謂十賭九騙。

2.虛擬貨幣的出借需謹慎。不作好背調的准備就要准備背鍋！虛擬貨幣的借出與返還，在實踐中本就不易維權。如果在出借中不慎介入違法犯罪，虛擬貨幣有可能不知所蹤或者被罰沒。此時如果再想要回來，就需要主動聯系辦案機關，提供借出當時已經做好背調的證據，即出借人出借時已經盡到一名合格的債權人的注意審查義務，不知道且不應該知道借出的虛擬幣會被用於違法犯罪活動等等。總之，借出的虛擬幣被用於不法途徑，即使能拿回來也是費時、費力、費錢、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