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大陸導演耿軍曾以《錘子鐮刀都休息》拿下金馬獎最佳創作短片,還兩度入圍金馬獎最佳導演,今年他再度以電影《漂亮朋友》提名本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片、導演、原著劇本、男主角、攝影、原創電影音樂、原創電影歌曲、剪輯等8項大獎,被金馬獎執委會執行長聞天祥譽為「華語同志電影天花板」,也指出《漂亮朋友》「打破俊男美女的角色設定,卻呈現高明的幽默感、開放的態度,精彩的節奏讓評審看了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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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正文:至少在華語或亞洲同志電影裡,極少看到耿軍導演這個角度的前衛觀察,直接躍過同志困境,進入同志世界去討論差異性。
即使要大陣容演繹男同志,耿軍依然延用他的班底,張志勇、徐剛、薛寶鶴一批非大眾審美標準的粗勇男演員扮演,其實也順理成章談論其中的分化。
在自由主義的尊崇之下,我們算是建立了性別平權的觀念,台灣2019年通過同婚法,周遭地區雖然尚未合法,但也可能逐漸有此意識,接收新的身分認同。近年又由於消費主義的操作驅使,例如男同志的俊美臉蛋和陽剛肌肉,女同志的中性化,形成多數的審美判斷,或者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但站在這些樣貌的另一邊的人,也可以是漂亮朋友嗎?
故事依舊發生在耿軍的家鄉東北。中年張志勇出櫃欲尋對象,遇上被年輕理髮師男友甩了的徐剛,中途還殺出餐館凸肚老闆薛寶鶴攪局。另一條故事線,女同志戀人為了達成共組家庭的期待,篩選借精生子的對象,恰好選到了年輕理髮師。
導演耿軍從《錘子鐮刀都休息》到《輕鬆+愉快》,都在談論人們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可能遭遇的各式稀奇古怪,尤其在生存本就不易的窮鄉僻壤,荒謬會更加放大。《漂亮朋友》也朝著同樣的方向發展,這次的美好生活追求,一樣在偏荒,而且發生在相對困頓的同志族群身上。
到公園男廁被搭訕、研究牆上塗鴉電話交友、被提醒亂搞可能得病,電影一開始先讓張志勇接收這些比較初階刻板的同志樣貌洗禮;包括附庸風雅地談論喜歡碧玉的音樂及電影欣賞。身為一名同志,是不是得追隨市面上其他同志們愛聽的音樂和流行裝扮?
接著,張志勇被會所大佬要求餵喫香蕉,對方意有所指地問「怎麼插」、「往哪插」?演來搞笑,而且笑料略嫌過時;再包括張志勇與徐剛的初次裸裎相見,竟展開一段來來回回的吐痰及打巴掌。這些對於施虐與受虐性癖的自我想像一旦過度,突兀地就像挖苦。
從探索到進入關係,表面上是趣味橫生的尋愛之旅,其實耿軍在質問的是,無論心思與作風再開放,自由的真諦是否普遍地偏差或喪失。
另一對女同志因為追求家庭的期待,主張自己的自由,在品管精子的養成而執行的監控,義正詞嚴的「請你配合一下」,這種壓迫恍如紅衛兵式霸權的錯覺,或許是積極甚至過度操弄自由時,即使身處弱勢也可能橫向歧視。
徐剛拒絕被前男友強硬索吻,在三溫暖又遭遇凸肚老闆薛寶鶴的霸王硬上弓。這些粗魯的迫使或將就,在異性戀族群屢見不鮮,但放在同樣身為少數的男同志之間,因為出現了細微差異,進而產生分化。
薛寶鶴高喊「來慾望的懷抱,來自由的懷抱,一起創造人生污點吧」。原本是社會上相對弱勢的身分認同,逐漸發展成壓迫者,用企圖犧牲他人的自由來成全自己。那一面天外飛來的外星盾牌,彷彿是對於這種盲目霸凌的喝止提醒。
這是「自由主義」對比上「新自由主義」,凸肚老闆戴上假髮去逞慾,象徵「新自由主義」在詞彙(世俗外貌)上假扮自由主義。剽悍女同志究竟是自由或自私,當他們議論著自由的對面是自由,卻又講著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外星語言。整部片是黑白的,最後一段象徵多元成家的畫面出現彩色,在追求幸福微笑的過程裡,哪些被犧牲了?自由的反面還是自由嗎?
耿軍的《漂亮朋友》暗藏的議題龐雜,關於身分認同政治與新自由主義交互產生的現象發人省思。但是即使口吻詼諧,敘事卻並不親民,許多元素讓人摸不著頭緒,這種手法本身也是當代曲高和寡的一種高尚姿態,套一句片中對白:「我尊重科學,但我為什麼要配合你呀。」
●作者:鳴影品/影評人、資深電影媒體工作者、台北電影節評審,採訪過坎城、威尼斯、釜山、大阪、羅馬等國際影展。曾參與劇本開發、娛樂整合行銷;影劇評論發表於臉書粉專「」。著有《如果沒有見過地獄你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永遠》現代詩集。
●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不代表《NOWnews今日新聞》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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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名家論壇》鳴影品/耿軍《漂亮朋友》 自由的反面還是自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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