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娛樂專稿(胖部/文)
復仇劇正在成爲制作新潮流。
今年暑期《墨雨雲間》的成功出圈,已經推動了更多女性復仇內容的立項;而近期的港劇《黑色月光》則是源於去年《黑暗榮耀》的成功,憑借選題也獲得不少關注。
復仇劇內容天然具備的爽感,讓其正在成爲行業認知內的某種“作弊器”。
甚至從目前的創作傾向看,這類在長劇領域算是新熱點的內容,正在形成某種敘事套路。
但反過來看,《黑色月光》播出後未能重現該班底前作《新聞女王》的熱度,復仇題材給劇集帶來的增益,真的有那么大價值嗎?
新風向
說復仇劇在此前的劇集市場不多見,或許有觀衆會感到疑惑。畢竟從《甄嬛傳》熹妃回宮,到《回家的誘惑》品如回家,再到《延禧攻略》魏瓔珞爲復仇進宮,國劇裏不乏經典的復仇橋段。
但事實上,如今所謂的復仇劇,即以復仇爲全劇主线、以主角完成復仇的各種手段爲主要情節的,之前確實不算多見。
影視策劃李玥對搜狐娛樂指出:“哪怕在五年前,劇集市場都還保持着一個准則就是主角的純潔性。”
“這一方面是源於行業創作傳統的‘道德守恆’,主人公如果有違反道德的舉動,那么在後續就會有懲罰,所以要有HE的話主角就不能挑战觀衆認知,也存在內容導向問題;另一方面是源於大衆認知,因爲主角應該是好人,而傳統認知裏的好人不應該是用心機、想害人的。”
而目前的變化,一方面伴隨着市場成熟的認知提升,觀衆認同“好人不該被人拿槍指着”,逐漸改變了傳統“小白花”式的人物塑造。
另一方面,網生文學、影視作品時代,對觀衆情緒的迎合也放大了“爽”的元素,“報仇不隔夜”也成爲一種基於爽感的創作共識。
“當然在這種創作中,作品也依然要保持某種守恆,首先是對於主角,要強調其復仇動機的正當性,而且這種動機是需要有共情力的;其次是反派自身的不正義性,最終的下場一定是‘自作孽不可活’,是自取滅亡,主角只需要順水推舟而不是真的出手‘害人’。”李玥指出。
而從網絡小說到微短劇,復仇能夠成爲一種日趨同質化、套路化的創作,本身也印證了復仇題材本身的某些優越性。
以微短劇爲例,今年的爆款比如檸萌影業和九州共同出品的《深宅進階錄》,宅鬥復仇劇情和之後的《墨雨雲間》有一定的相似性,上线24小時充值破千萬;現代題材的港風微短劇《誤情》,同樣是大女主歸來不斷打臉舊日仇人的情節。
制片人欣怡認爲:“無論長劇還是短劇,復仇劇的特點都是極具情緒爆點,以舊日經歷的‘虐’,對比今日復仇的‘爽’,兩種情緒體驗都非常極致。而對於今天的觀衆來說,情緒價值是觀看影視內容的最大需求。”
同時,對於當下的劇集產業,復仇題材本身也具有較強的融合性。
“今年的《墨雨雲間》其實是一個非常標准的復仇敘事框架,反派不斷制造障礙,而主角不斷反轉打臉,這種強反轉、強節奏恰恰是當下劇集所追求的。像《墨雨雲間》能把長劇拉到了微短劇的節奏,復仇題材的選擇也是關鍵。”
欣怡還指出,對流量藝人爲主的偶像劇制作生態,復仇劇也更能釋放演員表現力:“角色的性格越突出、越極致,刻畫難度其實反而更低。你看復仇劇裏,身負大恨、金句頻出的女主,白月光男主,瘋批的反派女配,一般還有個囂張二世祖,很容易幫年輕藝人制造演技話題。”
作爲長視頻平台基本盤的偶像劇,目前的影響力已經不斷下滑,行業性的求新、求變已經成爲必然。而復仇題材目前所表現出的優勢,似乎能夠成爲短期內刺激市場的“作弊器”。
尤其在《墨雨雲間》之後,類似復仇劇的制作正在成爲一種新風向。
探索
那么,復仇題材真的會成爲長劇集的興奮劑嗎?
事實上,對於今年的劇集市場來說,類型題材對劇集還有提振作用,但已經越來越低。觀衆最終還是會結合劇集實際的制作效果,以及帶動的口碑反饋來決定是否觀劇。
而從制作角度看,復仇劇其實也有着不低的門檻。
李玥指出:“長劇與短劇的不同在於,短劇只需要情緒,甚至不需要情節合理性和人物,但長劇不行,因爲時長決定了內容本身需要沉浸感,而具有人物魅力的主人公是必要的,需要讓觀衆有足夠的共情感和代入感。”
比如《墨雨雲間》,雖然在情節邏輯上有漏洞,但主角的成功刻畫,對吸引觀衆追看有很大幫助,薛芳菲的強大不僅在於智謀,更在於經歷磨難之後的內心獨立與抗爭,讓觀衆相信其與掌握權勢的男主的“雙強”,人物關系的拉扯成爲關鍵加分項。
而後期李夢飾演的瘋批反派婉寧公主,更對整部劇起到了極強的話題帶動作用,在开頭極致的自私與肆意之後,角色找到了更深層的悲劇根源與復雜人性,讓奇情劇情具有了合理性,獲得了廣泛共情。
“復仇劇裏的反派魅力,和刻畫主角一樣重要,因爲你都要找到人物行爲的合理性,以及讓他們獲得觀衆的喜愛,這樣的對立關系才成立,才有戲劇衝突。這需要編劇的功底,也需要演員能演得出來。”李玥稱。
從這個角度或許可以理解,爲什么《黑色月光》似乎沒能帶動太高的討論熱情。
其實劇集延續了《新聞女王》的不少制作特點,比如同樣以行業爲噱頭,同樣突出強勢女主角,也都是強節奏、“全員惡人”,而且該劇在復仇劇突出的敘事節奏上也可圈可點,保持着高頻率的反轉和情緒輸出。
但從復仇劇的角度看,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更多地在突出敘事的功能性,或許相應地缺少一些共情感。
女主角余滿月似乎永遠是一副強悍的外表,沒有人能真正分享其復仇的艱難與喜悅;反派則整體面目模糊,升智還是降智只看敘事需求,更缺乏足夠的行爲動機。
“長劇集的優勢,一是時長帶來的陪伴感和沉浸感,二是魅力人物實現的代入和共情感,三是敘事深度形成的價值探討空間。”
欣怡表示,“做復仇劇,肯定要學微短劇的優點,但長劇集的要求是不會變的,內容創作的規律也是不變的。畢竟兩集的時長就趕上人家整部微短劇了,憑什么讓觀衆每天來追看你的內容?光靠節奏是不夠的。”
復仇劇的加持,並不能讓一部爛劇變好,但卻能夠讓基礎线以上的作品被更多地看到和討論。事實上,這已經難能可貴了。
“如今的劇集市場,最大的問題或許就是大家沒有興趣看新劇,行業的基本盤在流失;所以如果復仇題材能幫助更多劇被看到,那么它就是有價值的。”欣怡認爲。
套路
在近期开播的《春花焰》中,同樣嵌套了一個復仇劇情——女主角眉林爲了報青州大火毀家之仇,刺殺當年大火的元兇、男主慕容璟和,但事實上慕容並非真正下令放火之人,甚至刺殺都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局。
這種復仇元素的使用,也表現出創作者們的某種認知,如今的市場對強情緒敘事是有偏好的。
欣怡也指出:“前些年寫實感、日常感的敘事,比如一些現實題材,會讓觀衆有討論的熱情,期待在劇中看到自己的生活;但這兩年,我們會感覺強戲劇化、更具‘造夢’屬性的內容,會更容易獲得熱度。”
“這或許也是一種逃避現實?”欣怡笑稱。
爽劇成爲主流,曾經“過時”的虐劇也在回歸。這也成爲復仇劇升溫的重要背景。後續劉詩詩、竇驍主演的《掌心》,楊紫、彭冠英的《簪中錄》,陳都靈、辛雲來主演的《貴女》,和李蘭迪、敖瑞鵬的《朝雪錄》等一系列大女主復仇劇即將排隊“上桌”。
但也應該看到,復仇劇的增產背後,正在形成新的敘事套路。
李玥指出:“現在的復仇劇大概形成了幾種套路,比如一是復仇+探案的故事,女主被滅門之後查明真相;二是復仇+宅鬥,女主歸來讓當年害了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在這個過程中首先會集結志同道合者,尤其是男主;其次是被發現之後反派就反復下套,女主反復解套打臉,劇情上通過層層反轉提升節奏;還有就是突出大女主人設,會有一些狠話金句的名場面等等。”
一種新風向迅速轉化爲新套路,這背後所折射出的行業問題,或許恰恰是劇集市場需要革新的問題本身。
欣怡表示:“行業長期以來的問題就是,用產品思維去做內容,認爲是有套路、有方法論可循的,對爆款題材一擁而上進行復制。但其實恰恰是這樣的思維,是如今的行業要規避的,題材的價值是會在前期帶動關注,但要讓觀衆真的坐下來看下去,只能靠內容。”
“復仇劇應該是解題思路,而不是最終的答案。”
對於影視行業來說,單一題材的突圍不會是救命稻草,在市場回歸理性、內容價值凸顯的當下,把故事講好、把人物做扎實,讓用心做內容成爲行業共識,才是最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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