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娛樂專稿（胡圖圖/文）去年3月，市場中誕生了一部“黑馬劇”《獵罪圖鑑》。這個將模擬畫像師引入公安幹警的單元懸疑劇，讓不少觀衆直呼“上頭”。一年過去，當平台方檸萌影業重新开啓該項目後，編劇賈東巖和他的團隊（紙堡工作室），卻意外退出。
賈東巖告訴搜狐娛樂，其實早在去年底他和他的團隊就沒有繼續參與這個項目。
但這個消息直到今年8月2日才被公之於衆。原因是一則通稿引發了爭論——有人“披露”是他們加了“女主”，女主可能是王楚然。考慮到事關編劇團隊的聲譽，賈東巖及團隊選擇此時做出回應。
在他看來，沒能參與《獵罪圖鑑2》的創作，的確是與片方存在創作上的分歧。
“當時片方希望我們大約半年時間把這個劇本做完，而我們認爲要把繪畫和案件融會貫通，至少需要一年到一年半的時間”；“拍第一部的時候，大家本質上是求同存異。第一部裏，我除了總編劇身份外，還擔任藝術總監，在創作審美上比較有發言權”……
最終，在雙方沒能達成一致意見後，原本籤訂的共同合作第二部的續約，也就不了了之。
這或許也體現出編劇在和甲方合作過程中的行業地位。賈東巖透露，目前市場中片方與編劇籤訂的合同多爲‘委托創作合同’，這一定程度上讓編劇在合作過程中從“親媽”變成了“保姆”。“哪怕是你一個原創的項目，一旦變成了委托創作合同後，那你的創作主體就變成了他們是甲方。”
從業多年，賈東巖也曾見證過不少屬於編劇行業的亂象。他和自己的合夥人武瑤成立“紙堡工作室”，也希望可以爲編劇行業“撥亂反正”——希望編劇們可以創作出完整的劇本、讓他們擁有公平的署名權利。
最近，由他和王裕仁共同創作的《凡人修仙傳》正在拍攝。談及這部劇爲何會選擇楊洋出演男主。賈東巖表示，相信導演楊陽的審美。
“楊陽導演對於演員的選擇是極其嚴苛的，她不會因爲演員的名氣流量就選擇這樣一個演員……就像《將夜》的時候也有很多流量演員，但楊陽導演還是選了陳飛宇、王鶴棣，當時他們都還是新人。”
“《獵罪圖鑑2》的合約，讓我們失去了安全感”
搜狐娛樂：大家在知道您和團隊退出《獵罪圖鑑》第二部的創作後，非常難過。能談一下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嗎？
賈東巖：《獵罪圖鑑》第一部拍完殺青的時候，我們就跟片方提出來說想做《獵罪圖鑑2》，我們提了兩件事，一個是我們想做《獵罪圖鑑2》，第二個是我們想做《獵罪圖鑑》的舞台劇，把一段原創劇情單獨做一個舞台劇。
當時《獵罪圖鑑》剛剛拍完，片方自己整體對效果比較未知，所以也沒有《獵罪圖鑑2》的計劃。但我們自己對《獵罪圖鑑》是有系列劇想法的，不管如何，預先已經做了一些准備工作。比如劇情的設計，還有一些採風，一些名畫的選擇。差不多有7個案件的雛形，5大3小。這個時候跟我們提出來續約做2，片方說要看播出效果再做決定。
這時我們還是充滿希望的，我們對播出效果有信心。最終播出達成了預期，這時候順理成章开始聊續約流程，但是在這個續約過程裏，在整體定位和具體內容上，都出現了分歧。
搜狐娛樂：您指的分歧具體是什么？
賈東巖：一個是基於對內容把控上的創作時間的訴求。在我們看來，《獵罪圖鑑》我們希望有1年-1年半的時間來創作，這樣我們才能把案件和繪畫藝術融會貫通，我們主要是想多一點創作時間。
9個案件是不夠的，我們對節奏的設想是和第一部一樣的長短案形成“無拍子”效果，所以至少要准備15個案件。還有畫的選擇。第一部爲了風格統一，其實刪掉了劇本中一些當代藝術和東方藝術的部分，我們想在第二部裏做適當的增強。
但當時他們的想法是想2023年的年初就开機，希望我們用半年時間把這個劇本做完。我們覺得這個事半年時間做完是不現實的，所以沒法達成共識。其實從商業邏輯上，我們對片方的時間要求是很理解的，但我們在個人能力上真的完成不了。
另外一個分歧是，到了第二季我們對內容的創作決策權變小了。哪個案子可以過，哪幅畫可以用，我們都不能自己來決定。按第二季的合約，我們只要有一個環節不能令甲方滿意，就會出局。就是出完故事大綱，你們可能就出局；出完分集劇情，還是有可能出局。跟第一季比，我們在合約上的權利整體降級了。
編劇是非常謹慎和膽小的一種生物，這些要求就讓我們失去了安全感。
搜狐娛樂：《獵罪1》不是這樣嗎？
賈東巖：不是的。《獵罪圖鑑》是我們接近完本的情況下售出的。我們當時是籤了兩份合約，一份是版權合同，一份是藝術總監的合約。版權合約確保了編劇的署名權，藝術總監合約確保了審美的決策權。所以在第一部裏，我是從具體內容到影像風格的全面介入。
因爲這點，在創作上也發生過很多爭執。
我們堅持這個劇不強調獵奇殺人，不要陰冷色調，這與當時流行的罪案劇需求完全不同。當時片方內部也有分歧，有支持也有反對，最後還是挺過來了。劇本在2020年5月其實得到過全盤推翻的意見，但是經過小半年的反復交涉，在制片人張翼芸支持下，才以本來面目最終定稿开機。有少許雙主角之間的互動差異，以前我和張晗的微博都有發過原劇本。
搜狐娛樂：除了創作理念上不合外，還包含其他因素嗎？
賈東巖：其他都不是能決定結果的關鍵因素了。後來我們編劇團隊內部开了個會，徵詢大家的意見，要不要籤第二季合約。所有人都不同意在這樣的條件下籤約，我們遵從集體決議。這次之後，我們所有原創劇本都提出一個附加條款，就是雙方發生巨大分歧的前提下，我們愿意退全款贖回劇本版權。
搜狐娛樂：你們是主動退出還是被動退出？
賈東巖： 准確說，是沒能繼續。相當於大家在一個互相沒有結果的情況下沒有再續約。我們也沒有再向前追進，他們也沒有過來非常強烈地要求延續。我們爲什么要主動退出呢？算是兩方就這樣不了了之吧。
搜狐娛樂：是什么時間徹底確定退出的？
賈東巖：去年年底。我們想做舞台劇時，一直沒有得到明確答復。但去年9月，《獵罪圖鑑》的音樂劇官宣了。這時我們已經有了心理建設。年底時有同行告訴武瑤老師，片方想請他做第二季編劇，他綜合考慮之後拒絕了。那時候就徹底確定了。此時我們已經有新的項目在寫，投入了新劇本，也就釋然了。
搜狐娛樂： 爲什么這段時間才在微博上公开解釋？而且看片方那邊其實很早前就曬出了“原班人馬”創作的消息。
賈東巖：其實早在《獵罪圖鑑2》官宣啓動當天，我們就有間接表態過。當時我們團隊轉發認領了幾個項目，沒有提《獵罪圖鑑2》，那時就有觀衆猜到了。我們沒有當天表態是擔心會給這個項目帶來負面影響。
直到“加女主”消息出來後，好多人私信我爲什么要加女主，言辭激烈。我們自始至終沒做過加女主的事，所以不得不回應。其他編劇都不太使用微博，團隊商量之後，由我和張晗來做回應。衝上熱搜讓我們很意外。
搜狐娛樂：現在《獵罪圖鑑2》進展到哪一步了，您還會知道嗎？大家都很好奇，演員陣容會不會是原班人馬了。
賈東巖：這個我確實不清楚。我們後來就沒有打聽過關於這個項目的事，也打聽不到。“加女主”的消息出來之後，平台的人也來問這事。平台也是看見熱搜，才知道編劇已經不是我們了。
“不清楚加沒加女主，會和檀健次再合作”
搜狐娛樂：大家對這個項目人物關系有沒有改動，尤其是提到的‘加女主’事件分爲關注。您能談談這件事嗎？
賈東巖：當時和片方還沒有談到這一步。我們當時看到一份文檔，是片方內部成立了一個懸疑小組。懸疑小組已經給第二季圈定了一些內容。包括對於主創的討論結果。
當時的主要分歧在，主角人物關系是相對恆定，還是形成巨變。我們希望《獵罪》成爲一個長壽人物劇，像《神探阿蒙》或者《神探夏洛克》，每隔兩年就推出一季。所以我們比較堅持人物關系相對恆定，讓主人公攜手面對奇巧的案件，經歷不同的境遇。用不同的境遇來逐步塑造人物，把角色還沒呈現出來的底色拓展出來。
我們只能講我們想做什么內容，不能詳細講片方要做什么。後續是否增加了新角色，加沒加女主，我們更不得而知。
搜狐娛樂：那爲什么大家都在傳“王楚然會是《獵圖2》的女主”？她有接觸過這個項目嗎？
賈東巖：我們從去年年底，對這個項目的進展就完全不知情了。當天通稿出來的時候也是極其震驚，若不是質疑聲過於激烈且指向我們，我們也不會當即做出反應。
搜狐娛樂：您在微博上提到會和檀健次二次合作，方便透露下是哪個項目嗎？
賈東巖：目前還只是意向。我們在《獵罪1》的時候合作得很愉快，當然期待有其他合作。
《長相思》开播那天，我正好人在橫店，健次在拍《四方館》，我就順道去探了班。就問他後邊對自己的職業內容有什么樣的規劃，想演什么樣的角色之類的。這樣的話我們好能夠再找一個方向做一個新的合作，大家聊一聊後續的方向想怎么弄。
搜狐娛樂：目前團隊裏有合適的項目來讓檀健次演嗎？因爲我看前段時間，咱們工作室（紙堡工作室）有一些新項目。
賈東巖：其實最終還是要看演員的檔期，彼此的緣分，包括主創團隊配置等。我和健次都希望是在一個更有文學性的正劇上再合作。大家都得往前走，約定好了共同的方向，就不難再聚首。
“編劇從‘親媽’變‘保姆’，得讓新編劇‘上桌’”
搜狐娛樂：《獵罪圖鑑》這件事是否也讓您意識到了編劇再和甲方合作過程中籤合同的重要性？您如何看待編劇在和甲方合作過程中的話語權問題？
賈東巖： 我們這個行業很奇怪，如果是小說，一般是拍攝權的授權許可合同，其次是著作權的轉讓合同，但到編劇這邊，即使是原創完稿劇本，也會變成委托創作合同，它實際上就把一個創作的主體給改變了。
哪怕是你一個原創的項目，一旦變成了委托創作合同後，那你的創作主體就變成了他們是甲方。你只是受他們委托去完成創作的，這是創作合同裏面作爲編劇整個行業來講很難回避的一個真實情況。即便一部劇是編劇原創的，在籤下合同的時候，編劇從法律意義上就從“親媽”變成了“保姆”
搜狐娛樂：如果編劇想要提高自己在整個項目中的話語權，可以有哪些途徑呢？
賈東巖：如果想通過正常途徑提高話語權，那么就要理解，影視劇是一個越往後端權力越大的機制。編劇在第一輪把工作幹完了，你工作已經完成了，就可以不再出現了。編劇必須在後續的拍攝工作中依然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決定性的作用，才能有話語權的提升。
我的一個理念是名正則言順。從2013年的《勇士之城》开始，我趕上了劇組的一些狀況，並協同制片解決了問題，就第一次做了劇組的監制。後來的項目裏，我有些是單純編劇，也有些是兼任監制。《獵罪圖鑑》是第一次做藝術總監。每個崗位有每個崗位的職能，處於哪種身份，就完成哪種職能。
搜狐娛樂：您和武瑤老師成立的編劇工作室，可以緩解編劇在市場中的一些行業陋習嗎？或者說創作它的初衷是什么？
賈東巖：2015年左右，我們感覺行業風向很壞。以前的編劇一個戲基本都是從頭寫到尾。那段時間，市場上的新編劇都只能一人三五集，最後整個戲風格不統一。編劇通常要完整的寫過三四部戲，才能摒棄碎片感，獨立完成故事。
武老師是中傳教戲文的副教授，她的畢業生當時都很迷茫。那我們就做了個工作室，工資獎金坐班制，人員一直很穩定。我自己一路走來，沒有給人當過槍手，也不會讓新編劇成爲槍手。得讓新編劇上桌。
她們會體驗獨立原創，也會鍛煉協同寫作。《獵罪圖鑑》是團隊寫作，但不存在你寫一個單元她寫一個單元。而是先確立每個故事以及講法，再由分場手來設計結構思維，然後一名編劇按照分場獨立完成初稿。全體編劇圍讀，確定修訂方案。第二名編劇再开始對初稿依據畫面思維重寫式修改。每個人都從頭寫到尾，最終當然也能得到署名。
我們的編劇都很少年氣，想保持棱角，不想圓滑，不希望成爲要靠處關系來保項目的編劇。我們的責任是保護她們這份不低頭不服輸的少年氣。
“學習創作《凡人修仙傳》，楊洋與動漫形象高度匹配”
搜狐娛樂：您也有參與《凡人修仙傳》這個項目，可以談一下做這個項目的心得嗎？
賈東巖：這個項目其實就是抱着學習的心態來的。這個項目是2018年就开始做的，當時就說好了，編劇是王裕仁、賈東巖，我們聯合創作。這個項目裏面王裕仁的貢獻比我大，因爲他對原著的熟悉度更高，所以是由他來做主導，我和團隊來給他做輔助工作。因爲後面我們想原創個仙俠題材，所以這個提前實踐的機會就非常難得。
搜狐娛樂：這個項目很早就官宣了男主是楊洋，可以談一下團隊的選角因素嗎？
賈東巖：這個項目我只是編劇，選角沒有參與。
搜狐娛樂：那從您的視角來看，您覺得楊洋他符合韓立這個人物形象嗎？
賈東巖：每個看過書的人心中都有一個韓立，所以形象標准是很難統一的。但韓立已經有了他的動畫形象，動畫形象已經形成了一個統一，並且在觀衆視覺裏形成了標准。在動畫形象的相似度上，楊洋是高度匹配的。
搜狐娛樂：這會不會也是當時團隊考慮選他的一個重要原因？
賈東巖：有可能吧，但不會是全部。我沒參與選角，也就只能冒昧做出猜測。楊陽導演對於演員的選擇是極其嚴苛的，她不會因爲顏值或者流量就選擇一個演員。通常她會要求演員“心裏頭有”，“心裏沒有”的話，是不會選中的。就像《將夜》的時候也有很多流量演員，但楊陽導演還是選了陳飛宇、王鶴棣，當時他們都還是新人。
楊洋他在拍《凡人修仙傳》之前，他還主演了電影《援軍明日到達》，這部戲的編劇和制片人是劉和平老師。劉老師選演員的眼光，也是足以讓人信任的。
搜狐娛樂： 因爲是男頻劇，網友對這類題材的改編思路也很關注。尤其是男女主角的感情线，這方面團隊是如何處理的呢？
賈東巖： 情感线的處理也是強調增質不增量。
王裕仁是動畫版的總導演，真人版的總制片人。他的改編思路就是盡量忠於原著，在節奏上做加快處理。角色的人物魅力，動作的酣暢淋漓，這些都是他保護的重點。從他那邊來算，《凡人修仙傳》這部劇是部真正的編劇中心制作品。
搜狐娛樂：目前有去看成片嗎？
賈東巖：看了一些導演已經拍過的內容，非常還原。包括劇情間歇時，點染了幾處人物闲筆，很短暫，稍縱即逝。就很古典，很仙味兒。我覺得會是一次視覺上的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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